懷孕後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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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看人的方式也隨之改變。每回產檢結束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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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腦海仍留有方才見她的、既溫暖又異質的暈眩感：從混沌、米粒大小到五官浮現、四肢五臟漸豐齊的奇異顯影。
之後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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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每個迎面而來的人全有了不同輪廓：清麗的國中女生正向小鋪的老嫗買了碗豆花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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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她們皆曾細細啜飲羊水；一對年輕情侶在公車站前耳鬢廝磨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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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他們也許曾奮力地在母親腹中踢蹬；一位正抽菸的憂愁男子（我得離他遠一點）曾有個嶄新而柔軟的肺葉。
同樣懷孕的女人。正吐出鮮紅檳榔汁的計程車司機。倚在廊沿的、失去一隻臂膀的乞者。胖女人高聲咒罵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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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她剛被一輛意圖闖紅燈的車給嚇壞了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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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那輛車的駕駛滿臉痘疤，無所謂的模樣，身旁坐著一名濃妝女人，抱著一隻黑色貴賓犬。這些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孩子（還有被抱著的狗），無論他們喜歡或厭惡什麼，情感和器官仍否光潔，但你能想像嗎？噢，他們曾是超音波下那還手腳尚未長全的什麼，曾是睫毛如螢、睡眠如星、笑容如晴的小小肉身，純淨，易碎，如露如琉璃。
思及此，我竟莫名地淌下淚來。，